清言

【团兵】One Day 02

*现代背景,大量妄想

*失踪人口闪现


I am standing alone, No way.


“催眠?”

咨询师手里的动作一顿,悬在半空,距离桌上的茶杯还有一段尴尬的距离,“您希望接受催眠?”

埃尔文坦然地对上她的目光,毫不退缩,“是的。”

咨询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要求,“我不明白,您为什么忽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?至少在上周……抱歉,在半个月以前,您对梦境的态度并没有如此……”

她稍作停顿,目光在埃尔文的脸庞逡巡了一圈,试图从他的微表情中找到蛛丝马迹,“迫切。”

“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?”咨询师随即温和一笑,带着往常惯有的镇定,仿佛只是在谈论当天的早餐。

 


那场风暴持续了整整一夜,像是创世的洪水,要将万物归零。

埃尔文被困在家中。

在阴暗的卧室里,他昏昏沉沉,如大病一场,和室内的死物别无二致。理智冷静如他,即使是在独处时,也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。

闭上眼,便是遍布尸骸的荒野,成群的人型巨怪,咆哮着,撕咬着,直到血液干涸凝结,将土壤染红。他戴着镣铐,在烈日的炙烤下,赤足踏过血红的大地。没有人看得见他——周围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。而那些怪物,似乎对他也毫无兴趣。

脚边的断臂还握着一张残损的地图,埃尔文弯下腰来,捡起那张地图,费力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,却隐约只辨认出羽翼形状的纹章。

莫名的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,他还未来得及凝视那些模糊的画面,眼前的景色忽然就变了。

光线骤变,他眼见天边日落月升,云霞随风变幻涌动,待他回过神来,他站在了一堵城墙上,四下无人,面前的荒原被夜色遮掩,平静里似乎蛰伏着凶蛮的巨兽。

他几乎本能地感受到危险的气息,而这一瞬的安宁又让他有些些难耐,这感觉过于奇异,生活在和平世界的他从未体会过。

脚上的镣铐消失了,他如同脱胎换骨般,穿着得体合身的制服,他抬手,看见袖口处有一枚银制袖扣,刻着熟悉的羽翼纹章。

“还真是奇特的梦。”埃尔文喃喃自语道。

忽然风起,泛着凉意,将一个声音带到了他的耳边:“又在说什么傻话,你没睡醒吗?”

埃尔文猛然回头,身后空无一人,唯有一座沉睡的城市。

是谁?

他默念着,却不知道该向谁发问,又怕说出口的那一瞬间,整个梦境就此坍塌。

这梦境诡谲又毫无缘由,可他一次次地想要从中看出端倪来,他总觉得,自己忘了什么事情。

“无趣的家伙,抬头。”那声音又一次响起了。

埃尔文依言抬起头来,忽然发现漫天星辰与他遥遥相望,微弱的光芒汇聚成河,在夜空中静静地流淌着。

心中的躁郁似乎找到了宣泄口,那一瞬间,怪物一般的巨人、遍地的尸骸与诡谲的镣铐,全被他抛在了脑后。他轻轻地叹息着,脸上露出了略带惊异的笑容,伸手想要抓住这片短暂的安宁。

“笑得好恶心。”那声音有些嫌弃地说。

“要你管。”埃尔文不假思索地回道,熟稔得连自己都有些诧异。

下一秒,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。埃尔文被那只手拽着转了身,昏暗的光线里,他只来得及看见一双眼睛,似曾相识,又毫无记忆。

然后他被拉着俯下身来,一个有些干涩的吻落在他的嘴角。陌生人的唇贴在他的唇边,没有立刻离开,温热的气息逼近,莫名地撩拨着他刚平复的心绪。

埃尔文的视线忽然开始模糊,他只能深深地将那双眼眸记在心底,连同那眼里的星光。

然后他从梦里醒过来,暴雨终于停了,朝阳透过落地窗,在卧室里落了一地雨后初晴的寂寥。

 


“后来我就醒了,像是大病一场,只能零星地想起一些场景。只记得他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。”埃尔文垂眸,似乎在回忆着什么,忽然温柔一笑,“他说,埃尔文,就在眼前了。”

咨询师敏锐地记住了“他”,诱导性地提问道,“什么就在眼前?”

“是战争。”艾尔文摇头,“与巨人的战争。”


 

第一次作出推断时,埃尔文本能的把梦境与自己的研究领域联系起来。可在他的知识储备里,从未有过如此荒诞的战争元素。

他只能诉诸神话与传说,翻看着世界各地与之有关的只言片语。

“在人类战争史中,从未出现过人类与其他种族的对抗。”埃尔文试着解释道,“我是说,人类从未作为一个整体,用战争的形式去对抗另一个物种。我们所熟知的战争,大多发生在国家、民族或人种之间,至少在我的知识范畴内是如此。”

“我的梦境中,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物种。他们有着人的外形,但体型极其庞大。他们没有皮肤,肌肉组织裸露在外,似乎没有语言系统,也没有思考能力。就像北欧神话中的巨人一族。”

以及,他们以人类为食。

“我明白。”咨询师试着理解与消化埃尔文的形容,尝试着在自己的脑海中也构造这样的世界,“在梦里,您是一个怎样的角色?”

“我似乎是一名士兵,也许是一个俘虏。我们的城市被巨大的城墙包围,像是一种防护机制,为了防止巨人的入侵。”

埃尔文又想起那一晚以后的梦,想起那坚不可摧的城墙,想起迷雾散去时的惊鸿一瞥。

他如同战胜恶龙的勇士,站在巨大的龙尸上,回望那座城市。城门紧闭,几个醉醺醺的士兵坐在城墙边,高举着酒杯,像是在说着什么滑稽的笑话。那是他第一次在梦境里感受到生的气息,连远处教堂的钟声都熟悉得让他几乎落下泪来。他的目光逡巡着,本能般地寻找着什么,一无所获。

那个曾在战场呼唤他的人,是那双眼睛的主人吗?他也在这里吗?

他也只是一场梦吗?

埃尔文对那一双只有朦胧印象的眼眸忽然生出无限的渴望来。他很清楚地意识到,来自梦境的负面情绪正在将他淹没。

咨询师试图将他从那不可名状的噩梦中拽出来,询问他是否从中窥见来自真实生活的投射。

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,那梦境让他产生了切肤的共鸣,仿佛他曾真实地存在于那样的一个世界。于是他把那个梦当作救命的稻草,不愿离开,甚至渴望主动地接触、融入到梦境中去。

他渴望见到那双眼睛的主人。

 


咨询师将爱犬带离房间,回来时,发现埃尔文正站在落地窗前,背影颇有些萧索的意味。桌上的烛台燃起了熏香,是她在最初几次治疗中了解到的、埃尔文所喜欢的佛手柑气息。

“史密斯先生。”她轻唤了一声,埃尔文转过身来,没有半分情绪的外露,只是颔首。

“接下来,我会对您进行催眠。我会作引导性的提问,但当我判断您的状况出现意外时,我会终止催眠。”咨询师朝埃尔文露出宽慰的笑容,“请坐,您当作是小憩就好。”

 


埃尔文闭上眼,遵循指示调整呼吸,尝试让自己放松下来。

“您正处在一片黑暗之中,别害怕,那只是月亮还没有升起来。”咨询师的声音轻柔婉转,在耳边响起,“还记得那个梦里的夜晚吗?您站在城墙上,俯瞰着墙外的景色……”

眼前一片黑暗,身体开始松弛,埃尔文的脑海中渐渐地浮现了那个场景,咨询师的声音越来越遥远,他循着她的话语,逐渐地听见了风声、旗帜猎猎作响的声音,听见了远方的钟声。

他轻轻地动了动指尖,感觉到气流从指缝间穿过——风的质感是干燥、粗粝的,与他所生活的海岸城市格外不同。这是荒原上的一座孤城,四周都是怪物,人类苟延残喘,惊恐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末日。

而他,正站在人类最后的防线上。

 


他的感官随着咨询师的引导,被逐渐地调动了起来。过了许久,一缕亮光渐渐地出现,埃尔文缓缓地睁开眼。待他回过神来时,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场景中,只是这一次,夜空一片寂静,徒留高悬的一轮圆月。

他又一次站在城墙上,独自一人。

冥冥中,有个声音在说话,划破虚空直抵着埃尔文的感官。它问埃尔文,你是谁?

“埃尔文·史密斯。”

那个声音又问,埃尔文·史密斯是谁?

埃尔文沉默了。他环顾四周,昏暗中尽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致,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装束,目光落在了袖口的纹章上。

“……调查兵团。”他怔怔地看着那两片羽翼,脱口而出,“我来自调查兵团。”

这个陌生的字眼散落在空气中,余音尚存,埃尔文如梦初醒般皱起了眉,他猛地回头,借着街道上微弱的灯光,费力地辨认着这座城市的全貌,极力从中寻找到半点蛛丝马迹。

调查兵团,如烙印般在他的脑海里沸腾如熔岩,在燥热的夏夜里,原有的记忆悉数从他的身体里剥离,他像个空荡荡的躯壳,漫无目的地寻找着灵魂的内核。

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他看不见提问者,只觉得声音越来越微弱,似乎随时都要与他切断联系,而他也开始无声地诘问着自己,为什么会在这里?

这一次,回答他的是另一个声音,埃尔文闭上眼,终于听出那声音属于他自己,语气却陌生如隔世——

“为了人类,献出心脏。”

 


再次睁眼时,他发现自己正策马疾驰,身后马蹄声如雷鸣,他听见了来自同胞的咆哮声,面前是无数巨人,巨人的背后是一只人猿模样的巨兽,埃尔文似乎从那怪物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屑与怜悯。

——我是埃尔文·史密斯,调查兵团第十三代团长。

埃尔文忽然抽刀,高喊道:“为了人类,献出你们的心脏!”

——我生活在这个时代,与巨人作战,为了人类生存而战。 



下一秒,形势骤变,巨人咆哮着朝他们冲来,人猿巨兽抬起长臂,作出了投掷的动作,埃尔文还未来得及细细分辨,腹部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,在巨大的冲击力下,埃尔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仰,脱离了马背。

他的半边脸颊紧贴着地面,尘土飞扬间,他听见了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、嚎叫声。破碎的片段忽然在他眼前一闪而过,他茫然地睁着眼,看见那些片段里的自己,从孩提时代到成人,从墙内到墙外,从孤身一人到千军万马,最终孤零零地坐在废墟残垣里,低垂着眉眼,空荡荡的一只袖子无声地垂落。

忽然有人朝他走去。

那个背影瘦削、挺拔,背上的自由之翼高展,像极了蓄势待发的鹰隼。他朝那个陷落在茫然与颓唐中的男人走去,在他面前,单膝跪地,虔诚如信徒。

画面交织,埃尔文与那个自己融为一体,他终于看清了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,黑发黑眸,皮肤苍白。

唯有那一双眼睛,映着埃尔文的身影,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。

青年似乎在说着什么,埃尔文却只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,耳膜在震颤着,他深深地看着青年,心底的眷恋默然发酵,而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情绪因何而起。

“谢谢你……”埃尔文忽然笑了,伸手拂过青年的脸颊,他想叫出青年的名字,眼前的画面忽然天旋地转,他整个人被颠倒了过来,下一秒,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
大地在震颤,他艰难地伸手覆在右腹,指尖已经麻痹了,他只能感受到一片濡湿。

意识正在抽离,他的身体如被碾碎一般地疼着,他倒在地上,心底是了然的宿命感——他曾无数次在这个梦境里凝视死亡与毁灭,这一刻,他也要陷落其中了。

可埃尔文终究还是见到了他,见到了那个似乎已经等待了无数个轮回的青年。

冥冥中,他似乎听见了巨兽的哀嚎,听见刀刃碎骨时发出的钝响。

可他已经没有力气抬头再看了一眼了。


 

不知过了多久,埃尔文昏昏沉沉,靠着微弱的意识,试图感知着周遭的变化。四周寂静无声,战争似乎已经停止了,他不知道哪一方获得了胜利,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。

忽然,他听见了脚步声,在他身边停了下来。似乎有人俯下身来,将他抱在了怀里。

“睡吧,埃尔文。”那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几乎贴着他的脸颊,竟有几分耳鬓厮磨的意味。

一只冰凉的手轻柔地替他拨弄着凌乱的鬓发,掌心粗砺,带着被擦试过的、淡淡的血气。

“我不会后悔。”那个声音说着,温热的鼻息在他耳边游走,“我只是……有些舍不得。”

仿佛有人将钝重的悲伤压在他的身上,他有些喘不过气来,想要睁眼看看说话的那个人,可他却动弹不得,像个困在黑暗里的囚徒。

半晌,耳畔的暖意消失了。一个吻轻柔地落在了他的额头,然后离开。

他被遗留在黑暗中,耳边徒留一声随风散去的叹息——

“等我。”

 


埃尔文睁开眼时,天已经黑了。

屋内燃起了柔和的橘色灯光,熟悉的香薰拉扯着他的思绪,唤醒了他有些麻痹的感官。咨询师坐在一旁,蹙着眉头,像是极力在忍耐着什么。

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咨询师,后者涩然开口,声音有些颤抖:“……您还好吗?”

埃尔文还未来得及消化她的提问,剧烈的头疼让他习惯性地想揉揉太阳穴,却在碰到脸颊的一瞬间停下了动作。

然后他抬头,透过一旁的镜子,在自己憔悴的脸上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,和满脸的泪痕。



*催眠写得全屏想象,如有原则性错误还请指正【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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